Happy猫二三事
我高二那年,家里养了一只小猫。因为通体黑色,我们给它取名为Happy,谐音“黑皮”。
Happy刚来我家时还非常小。我左手伸开巴掌托着它,右手轻轻拎住它的顶花皮,就把它从我妈单位带回了家。
它是那么的小,小得我们都担心养不活。于是,我每天把家里给我订的袋装牛奶倒一点在手掌心,喂给它喝。它吧嗒吧嗒几口就舔完,连掌纹缝里都舔得干干净净。粗糙的舌头舔着我的手掌心,有点儿痒痒。后来它如愿长大,我妈总说是那点牛奶起了大作用。
尽管是那么小的一只小猫,它到家的第一周就和老鼠大战了一场。那天,它本来还是躲在沙发底下不敢出来。我妈把水和食物放到沙发旁边,然后去洗漱。正刷牙呢,就听到厨房里碗柜底下悉悉索索的声音——那是老鼠出来遛弯儿,我们都习以为常了。
突然间,一道小小的黑影冲了进去,厨房里一下子喵喵喵吱吱吱地热闹起来。我妈赶紧把我喊起来看:从碗柜底下、水缸后头闹到燃气灶后头、洗手池底下,又跑回碗柜底下……来来回回大闹两圈之后,Happy从碗柜下钻出来,溜回沙发底下去了。
其实那天它没有抓到老鼠。毕竟太小了吧,真打起来还不一定谁的力气大呢。但是,从那天之后,家里的老鼠就销声匿迹了。
头几个月里,Happy还不知道哪儿是厕所,于是就在家里随处大小便。大便还算好处理一些:拿卫生纸包上,扔到阳台花盆里,再把地板、衣服、被子刷刷洗洗,也就差不多了。相比之下,小便反而麻烦。Happy是只公猫,尿味又浓又持久,怎么洗都洗不干净。有一阵子,它专爱在我的衣柜里撒尿,害得我往衣服上喷了一个多月花露水,连上学都香得刺鼻。
当然,无论大案小案,每次它犯完案,我们都会揪住它的顶花皮,把它按在犯罪现场拍几下脑袋,以示警告。我妈还在阳台放了一个大花盆给它当厕所。这样,它终于学会了在花盆里大便。神奇的是,它还学会了在我家卫生间小便。
长大一点以后,它渐渐不满足家里的空间,一点一点克服恐惧,一层一层爬下五楼的楼梯,跑到外头去玩儿。有一次四楼的奶奶绘声绘色地跟我说:“我昨天在客厅看电视,顺便开着门通风。就看见你家Happy站在我家门口,伸着小脑袋往屋里看,跟个小孩儿似的。我‘嘬嘬嘬’喊它,它还抬头看我,想进来又不敢进来的样子。我就走过去想抱它,它一溜烟就跑回去了。我就跟到门口往楼上看,哎哟,它还站在楼梯间回头看我呢!”
不知探索了多久,Happy终于下到一楼,打开了新世界——家属区大院——的大门。大院内外有一些野猫,似乎对Happy不太友好。有时候我放晚自习回家,听到院子里“嗷呜嗷呜”的猫叫。那是野猫们在和Happy打架。我冲着猫叫的方向跑过去,用力跺脚,再喊两声,叫声就全部安静下来。然后Happy就会从墙上跳下来,围着我的裤腿蹭来蹭去。
它在新世界也交到了朋友。那是一只橘猫,毛蓬蓬的,隔三差五跟着Happy回家,一到家就去吃它的鱼杂猪油拌饭。我撞见过它好几次。一开始,我以为是来偷吃的野猫,就出声把它赶跑。后来我发现:它其实是跟着Happy回来的,没有单独出现过;而且它一跑,Happy也跟着跑。这样看来,这只橘猫应该不是小偷或者强盗,而是Happy邀请回家的朋友。想到这一点之后,我就没有再往外轰他俩了。
就算又好玩又有好朋友,外面也不如家里好。尤其是到了冬天,真是“哆啰啰哆啰啰,寒风冻死我”。每到这个时候,Happy就爱钻到我被窝里来睡。
一般都是我先躺下,睡得迷迷糊糊时,它“噌”地跳上床,拿鼻子蹭蹭我的脸。我就抬一抬胳膊,掀起一点被窝来。它头朝里钻进来,在狭小的空间里灵巧地转个身,才惬意地躺下来。它还总爱后背贴着我胸膛,小脑袋枕在我胳膊上,偶尔还会四腿一蹬后背一弓,伸个大大的懒腰。这时,被子都会被它蹬开一截,一股冷风钻进被窝,我就会在半梦半醒间掖一掖被子,再把它抱紧一点。
不过,这种待遇仅限于冬天。其它季节都很热,热得它整天四仰八叉躺在瓷砖地上,贪那点儿凉爽。
过了两年,我考上大学。寒假回到家一问,Happy已经被小野猫拐跑,自立门户去了。我最后一次看到它,是在院子一角的垃圾堆旁。它带着几只小猫在那儿翻翻找找。我跺跺脚,喊它名字,它抬起头来看着我,喵喵叫了两声。我朝它走过去,它带着小猫们蹦蹦跳跳地离开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