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唐诗里的十八场旅行》:开始吧,无尽的旅途

唐诗里的十八场旅行-封面

唐诗里的十八场旅行


诗人在大地上穿行,借空间扩展生命的宽度。

诗歌在历史中流淌,用时间积淀文明的厚度。

我们在书页间徜徉,跨时空寻觅心灵的归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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诗人在大地上穿行

没有一个诗人不曾踏上旅途。

总章二年(669)五月,被逐出沛王府的王勃决定离开长安,去观赏壮丽山河,派遣愁绪。他自长安启程,南游入蜀。用闻一多先生的话来说:曾经的宫廷诗人,此时从台阁走向塞漠,拥有了更广阔的视野和胸襟。

有的是为了追寻仕宦理想。

远赴西域,是那个时代对文人士子的召唤,或者说,是一种时代风尚。但对于岑参来讲,其中还混杂着一些个人因素。他经常读史书,对历史上那些在西域建立奇功的人非常崇拜。岑参满怀抱负,有很多想要实现的梦想,希望通向成功的道路能更短一些。天宝八载,岑参做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,那就是离开京城,前往西域,去当时的名将高仙芝的幕府。

有的是为了离开梦碎之地。

李白在长安的时候,需要面对社会圈层中的种种排挤、倾轧,此后的日子里也频繁记录着长安。在离开长安的时候,他就曾经叹息过:“总为浮云能蔽日,长安不见使人愁。”后来也多次在诗歌中表达自己的惆怅。他曾经那么希望实现自己的功业梦想,可是终究不能够被所处的社会全然接受。

有的是为了陪伴同道中人。

在山东兖州的时候,杜甫写过一首《与李十二白同寻范十隐居》。在这首诗里,并没有提及“范十”。杜甫仿佛根本不在意范十是谁,他最开心的事情,是能和李白在一起。

有的是为了怀念所思之人。

在仙游寺,陈鸿、王质夫在滔滔不绝地讲唐玄宗、杨贵妃的故事,白居易可能并不感兴趣。别人在谈历史旧事,而他的心里,或许只有湘灵。

有的是惨遭放逐不得不走。

前往潮州的途中,韩愈想,自己是一个被赶出长安、失去家的人。五十岁那年,漂泊一生的自己终于在长安买了房子,可是没住多久,这就被贬得远远的了。自己现在成了无家之人,将要去哪里重新安家呢?自己已经进入衰朽残年,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活着回到长安。

有的是思乡心切越想越愁。

雨淅淅沥沥地下着,模糊了窗外的景物和远方的路。李商隐静坐窗前,读着远方妻子的来信。妻子在信中问他:什么时候能回到长安,回到我和孩子们的身边?

在这本《唐诗里的十八场旅行》中,作者蔡丹君精心挑选了李杜刘白等著名诗人的十八场旅行,引领我们追随他们的脚步,穿行于大唐的山川城廓之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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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有一个诗人不在山川间丈量自己的人生。

王勃从洛阳到交趾,也就从“关山难越,谁悲失路之人?萍水相逢,尽是他乡之客”写到了“老当益壮,宁移白首之心?穷且益坚,不坠青云之志!”

杜甫从长安到奉先,也就在“朱门酒肉臭,路有冻死骨”与“入门闻号咷,幼子饥已卒”中完成了百姓疾苦与个人悲辛的融合与超越。

杜牧从扬州到长安,也就从“十年一觉扬州梦”中醒来,“是时候要为人生设立一个崭新的目标,去走一条为社会和时代付出的道路了”。

……

山川之旅亦是人生之旅。诗人们走过的每一步路、见到的每一个人、遭遇的每一件事,都成为他们灵感的源泉。

诗文之旅也是如此。随着作者的娓娓道来,我们读到的每一行诗歌、每一段感悟,都将成为我们自己心灵的滋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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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川之旅,人生之旅,诗文之旅,心灵之旅……这无尽的旅途,就从这本《唐诗中的十八场旅行》开始吧。

诗歌在历史中流淌

没有一个人不曾为唐诗着迷。

一场旅行,一段时期的客居,终会通过记忆、思考和回想进入诗歌中,凝结成精神的空间。这种精神空间,比之于实际的地理空间而言,对人的意义可能更为深远。……我们可以从温庭筠的诗歌中,永远记得他的精神世界。这是一个用具体风景和人物构建出来的世界, 其间有个体的温暖、甜蜜、痛苦、苍凉,也有人类的足迹。“鸡声茅店月,人迹板桥霜”……我们仿佛看到,在一个幽明交替的时刻,温庭筠踏上了自己的旅行。而人类,迈出了探知未来的步伐。

上下五千年里,无数的人来了又去,却从未被遗忘;无数种欢欣与愁绪涌起、翻腾,却从未寂灭。他们转化为洗炼的词句、优美的韵律,与历史长河相伴流淌。

当我们“低头思故乡”时,当我们“儿女共沾巾”时,当我们“独怆然而涕下”时,当我们“每逢佳节倍思亲”时,我们总能找到最精准的那句表达:那是浩浩长河中欣然跃起与我们击掌的那朵浪花;我们总能感觉到最熟悉的那个陌生人,跋涉千年而来,站在我们身后拍拍我肩膀,说一声“懂的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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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是……我们真的懂吗?

“千山鸟飞绝,万径人踪灭”,是柳宗元在永州写下的诗句。可是,唐朝气候温暖,永州地处南方,为什么柳宗元笔下会有如此万物绝迹的雪景?

“千山鸟飞绝,万径人踪灭”这两句诗,既是实写眼前的雪景,也是虚写柳宗元心中的永州。它们都是肃杀的,是被隔绝的、被遗弃的世界的角落。

“沉舟侧畔千帆过,病树前头万木春”,是刘禹锡五十四岁时、经历过“巴山楚水凄凉地、二十三年弃置身”之后的手笔。此时的刘禹锡,究竟是消沉地自比“沉舟”、“病树”,还是依旧骄傲地自诩“千帆过”、“万木春”?

刘禹锡能领会白居易的一片好心,却不完全同意这种颇带感伤色彩的看法,又不便直说,于是通过诗句,委婉曲折地把自己的意思表露了出来。刘禹锡是乐观的,他在认识到命运无常、人事渺小之后,选择了释怀和接受。

“春眠不觉晓,处处闻啼鸟”,孟浩然的诗句早已是家喻户晓的启蒙老师。可是,早已过了“鹅鹅鹅曲项向天歌”年纪的孟浩然,为何会写下一首如此天真烂漫的诗?

只有当我们读懂孟浩然对家乡山水的热爱,以及他对家乡山水的“探微”能力,我们才有可能读懂《春晓》:……

蔡丹君在这本《唐诗中的十八场旅行》中,用知人论世和文本赏析的方式,完成了从诗人的山川之旅、人生之旅到读者的诗歌之旅的闭环。随着作者温婉平和的文字一字字展开,丰沛扎实的情感一丝丝弥散,诗人们在仕途蹭蹬中一点点看透世态炎凉,在名山大川间一步步拓宽人生境界,在七律五绝间一行行铺洒才情愁绪,读者们也在一声声叹息中懂得“懂的”背后的深意。

(从第一次出塞到返乡归隐)在静谧田园生活中的安静思考,让岑参回到了自己的内心世界。他开始思考自己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,关于人生这趟生命旅程,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。

轮台:岑参的铁马冰河

越是懂得诗人遭遇的情境,就越是懂得诗句蕴含的意境。越是懂得诗句蕴含的意境,就越是懂得自己当下的心境。越是懂得这这“三境”,就越能懂得它的背后,那千百年来未曾落下的花朵。

平心而论,知人论世和文本赏析之间存在某种矛盾。当我们将诗人的人生经历投射到诗句中时,难免得出诗句之外的结论。本书部分章节中,也出现了这样的情况。认为诗句背后的确有这样的深意,似乎有些牵强附会;将这种情况一律归为“过度解读”,未免过于简单粗暴。这类赏析文字究竟应当作何种观,读者们不妨自己去寻找答案。

刘禹锡并不这么认为,他写了一篇《天论》。他认为,人与天之间,是平等的关系。天,也就是自然,的确很大,而人很渺小。自然能做到的事情,人有时候做不到。但是,人能做到的事情,自然有时候也无法完成。自然与人互有长短,互为消长。刘禹锡看待世界和宇宙的方式、对自己命运的理解,是深刻且深邃的。也正是在这样的哲学思考中,刘禹锡释怀了。

另外,本书在“知人论世”时,偶有叙事线索不太清晰之处。一个人的成长是循序渐进、有迹可循的。时间线一旦错乱,诗人的思想、诗歌的情感就容易张冠李戴。读到这些段落时,读者们可以对照诗人的年表,自己细致地梳理一番,会有举一反三的成效。

最后,有些诗篇有赏析而无原文。读者如有意,也需自己查找一番。也许作者希望聚焦重点诗词?或者作者意在激起读者自发探索的兴趣?也许出发点很美好,但诗词赏析终究不应脱离原文。无论是在段落内引用、或是排版在段落边附上,还是带上原文更好。

我们在书页间徜徉

没有一个人不曾留恋故乡。

我们经常说,诗人的天职是还乡。那么诗人的故乡,到底在哪里呢?诗人最经常回去的,其实是精神中的故乡。精神故乡,随着旅行的步伐产生。在哪个地方安顿过自己、有过种种思考,就容易把那个地方当做自己的精神故乡。我想,每个人心中,都有自己营建的精神故乡,或者一个难忘的精神空间。那么我们最难忘的风景, 一定在这样的空间中,经历了记忆、情感的过滤,给我们带来了无穷的精神抚慰。

每当诗人们从山川中归来,将自己的生活泼洒到诗句中时,他们离自己的精神故乡就更近了一步。

读者的还乡之旅,与诗人们恰好相反。我们在书页间徜徉,品尝跨越大地、穿越千年的人间百味。我们向往“白云无尽时”,相约“还来就菊花”;我们为“莫愁前路无知己”而鼓舞,因“西出阳关无故人”而惆怅。我们在书页间寻觅精神故乡,我们在文字中品尝百味人生。

李贺虽然“宅”在家里,但他的世界一点儿都不小。他通过阅读和写作,拥有了比一般人丰富得多的青少年时代。

但书籍只是出发,不是归来;只是地图,不是故乡。我们可以从诗句中出发,但仍要将诗意带入自己的生活,带上自己的旅途。

辞亲远游,像是人生必须经历的一场修行,仿佛是一种成人的仪式。

溧阳:孟郊的游子思亲

埋在棺材里的肉体是死的,困在原地的灵魂是死的,构建在书页间的故乡是死的。鲜花般灿烂的生命,可以在诗歌中播种,但只会在生活中结果。我们自己的还乡之旅,可以从《唐诗里的十八场旅行》开始,但只会在自己的精神故乡结束。

这无尽的旅途,就从这本《唐诗中的十八场旅行》开始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