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8-6-28

因为性格的原因,我常常会感到孤独,常常像爱罗先柯君那样发出“寂寞啊,寂寞啊,仿佛沙漠一般的寂寞啊”的感叹。寂寞袭来,任是太上忘情也难免伤心寂寥。回想曾经某时和朋友的欢聚,幻想未来某时和朋友的欢聚。这些就像是一团火,给寒冷中的人以温暖,给黑暗中的人以慰藉,虽然只是前方不知何处的酸梅,倒也能缓解难耐的干渴。但是,炽热的火也让人灼痛,耀眼的火也让人眼花。深陷于孤独之中时,对欢聚的向往常常更加让人痛苦:对酸梅的渴望,也常常会让人倍加口渴。

这份煎熬是任何人都不愿意承担的。有些人有爱人,有些人有知己,他们可以很快找到止渴的饮料。我却不能——某种程度上是不愿吧——于是,只能默默的孤独。

第一次听到《月光奏鸣曲》的时候,大概就是这个心情吧。

银色的月光悄无声息的笼罩着大地。黝黑的河水泛着波光,咕嘟咕嘟的向前涌动,仿佛睡梦中呼吸不畅的人喉咙里发出的嘟哝。河岸上铁青的草地隐隐的在翻滚,就像暴风雨来临前黑压压的乌云。再远一些的树林,只见黑乎乎的一片,仿佛砚台里面浓得化不开的墨汁,被胡乱的泼在了宣纸上,粘糊糊的粘连成一团。随风飘来一阵猫头鹰的低吟,似乎连它也瞌睡连连。远一些的夜空,更是一团模糊。只有月亮的辉光,懒懒的,将夜空下的一切不动声色地拉入死一般的沉寂中。

没有人。他们并没有在自己的床上里梦见天鹅,大海,或者糖果;也没有在未知的远方寻找,奔波,或者迷茫。没有人:这个世界里,根本就没有人。

银色的辉光仍然在天上;黝黑的河水依旧是一路向北;铁青的草地还在随风倒伏;还有树林,猫头鹰——没有人,他们仍然这样,也许,一万年都不变。

我在哪里?

我在这世界里。我是这月光,充塞了天地;我是这河水,从亘古流向未来;我也是草地,是树林;是泼墨的乌云,是呜咽的猫头鹰……我就是这世界,这世界,就是我。

孤独,虽然压抑,但是却是另一种幸福。《月光》让我明白了这一点。但是这明白,却实在让人无奈。纵然是天地入怀的洒脱,我也仍然是一个人,也仍然向往着人的世界。

而人的世界,我听到,在《夜曲》中。

夜曲的世界,是一个安详的夜。把灯关上,卧室里陡然暗了下来;但不是完全的暗:透过窗户,街市上的光亮照在天花板上,仿佛就是黄昏的天空。“黄昏的天空”映照着身边爱人的脸庞,宁静,安详。今天又是忙碌的一天啊!你看你,脑袋才刚沾着枕头,就已传出了轻轻的鼾声。不过,今天也一定是快乐的一天,要不然,你怎么会睡梦中还抿着嘴偷笑呢?不知道你梦见了什么。是早上吃的那个大西瓜?还是下午小侄儿的可爱言行?小孩子的可爱是最纯真的了。或者,你只是梦见了自己菜园的丰收吧!一棵白菜装了一卡车,一根芹菜就像一棵大树,劳动的幸福简单却深刻。不过,也有可能你会梦见自己变成公主:这大概是每个女孩都会有的梦吧!城堡里传来欢快的舞曲,连花园里的精灵都伸长了脖子从窗户往里看:雍容的灯光,华丽的晚礼服,光彩夺目的公主;轻快的舞步,欢乐的笑声,明艳的眼神;……

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梦吧!在现实中渴望的幸福,会在梦中完全实现,不管多么荒诞,或者神奇。正因为有这样的梦,黑暗才不仅仅意味着恐惧。但也正因为有这样的梦,才会有对夜晚的留恋和对白昼的拒绝。

当然,梦不一定都是美好的。当舒缓的眉头轻轻拧起,上翘的嘴角渐渐向下弯曲,我就知道:有一个淘气的小妖精闯进了你的梦境。它冲你做鬼脸,把野地里采来的苍耳扔到你头发上,或者,蛮不讲理的抢走你的苹果,或者,变成一头大灰狼,威胁要吹倒你的房子。你脸上的红晕都被吓得褪去了,嘴里不安的在絮叨什么,我隐隐听到你慌乱的呼吸,急促的心跳。我也不免担心起来。可是我不会叫醒你。你自己的梦,你能自己掌握;你自己的梦魇,你能自己摆脱。我所要做的,只是看着你,并为你的惊醒预留一个怀抱。

不出意外的,你没有从噩梦中惊醒,绷着的脸渐渐恢复了婴儿般的恬静。我也长长的舒一口气,轻轻的闭上了眼睛:今天是忙碌的一天,也是快乐的一天……

又是深夜了。

月光依然皎洁,牛奶一般的薄纱,迷蒙,迷茫。夜风拂过,不知是谁在微笑。

伸个懒腰,且回去做梦吧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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